第21章

　　综艺
　　温瑜不动声色地凝视着裴思洛漆黑的眼眸。
　　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能拿捏这位裴大少爷了。
　　裴思洛的某些言行，都只是他虚假的伪装。
　　戳破那一层精致外壳，他不过是一只脆弱却逞强的小狼罢了。
　　或者说……小狼狗？
　　小狗狗怎么可能撩得动温瑜这种八面来风自岿然不动的狠角色？
　　温瑜笑着，正大光明地反问：“我有什么好吃醋的？”
　　裴思洛愣了愣，得到了预想之外的答案。
　　这么一来，裴思洛自己反倒有些接不上话了……
　　他短促地吸了口气，干脆转过头去：“没什么……我说着玩的。”
　　温瑜依旧注视着裴思洛的侧脸，对方却不再回头了。
　　车内密闭空间里弥漫着一阵凝滞的气氛。
　　倒是一向粗神经的张奇什么都没有察觉到。
　　他把车开上了一条路况绝佳的大直道，便跟裴思洛闲聊道：“小裴老板，说起来，你生病之后，苏茉琳小姐还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呢。有一次，她人都到医院门口了，哭着给我打电话，想让我帮她进医院，她说……”
　　裴思洛冷冷地打断：“好好开你的车，张奇！无关的事情你怎么记那么清楚？”
　　张奇瞪了瞪眼睛，却是对温瑜告状：“温小姐！你看看！小裴老板天天就知道对我各种颐指气使，乱发老板脾气！啊啊你快帮我打他一顿！”
　　温瑜忍不住抿嘴笑了笑。
　　她象征性地高高扬起手，又轻轻落下，拍在了裴思洛的肩膀上。
　　就算是打了一下。
　　对方迷茫地转过头来。
　　裴思洛墨色的眼瞳睁得挺大，透着几分开玩笑的委屈：“姐姐，你到底跟谁一伙？”
　　温瑜盯着他漆黑的眼睛。
　　她忽然想起，裴思洛的粉丝“布洛芬们”很喜欢狗塑他。
　　该说不说，裴思洛眼尾耷拉下来的表情……就跟温瑜告诉布丁今天不出门时候，布丁的狗狗委屈脸一模一样。
　　竟能如此相似！
　　温瑜脸上的笑意更盛。
　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裴思洛：“谁是弱势，我就跟谁一伙呗。”
　　裴思洛眯了眯眼睛，忽然欺身上前，凑近了她几分。
　　对方笔直地接近……温瑜愣了愣，但也没有躲。
　　裴思洛不怀好意地把头压在温瑜耳侧，放低声音，对她耳语：“姐姐，我都瞎了，难道就不是弱势群体吗？”声音里透着几分沉郁。
　　温瑜有些不开心。
　　避开张奇，裴思洛依旧那个浑身是刺、叛逆且厌世的小兽。
　　对方温热的呼吸萦绕在温瑜的耳畔。
　　她感觉有些心烦意乱。
　　温瑜吸了一口气，仰头，压低声音对裴思洛说：“你是不是觉得你三言两语就能把我逼走？就能逼我放过你，留你一个人自甘堕落？”
　　“不然呢？”他低声反问，尾音深沉。
　　温瑜却极轻地笑了笑：“那你试试。”
　　裴思洛皱了皱眉头，正要反驳。
　　温瑜却不打算继续跟他私聊了。
　　她轻轻推了推裴思洛的肩膀，把他固定回了原来的位置。温瑜自己也顺势靠向后座的另一边，与他彻底拉开了距离。
　　这一下子，车里的氛围更诡异沉闷了几分。
　　大概过了大半个小时，三人总算抵达目的地。
　　沪上一家挺有名的五星级餐厅。
　　张奇稳稳地把车停在了停车场里，又从储物柜里翻出口罩、墨镜、帽子三件套，递给两人。
　　“我订了离电梯门最近的包房，应该不会被发现。这家饭店隐私性做得不错。”
　　裴思洛“嗯”了一声，没什么表情地戴上了口罩。
　　温瑜抿着唇角看他。
　　她在与导演洽谈合作之前惹怒裴思洛，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。
　　但是……
　　温瑜虽然看上去温温柔柔好说话，但骨子里的固执比谁都深。她决定的事，从来没人能让她改变。
　　她倒要看看，是训狗师厉害，还是这顽劣难训的狗狗更厉害。
　　三人沉默着走上楼，进了包房。
　　一推开门，屋里已经有人在等他们了。
　　“是小裴老师吧！久仰久仰！”对方赶紧迎到门口。
　　是个大概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，身材略微发福，头发齐肩，还蓄着精致的小胡子，看上去颇有几分艺术家的气质。
　　他自报家门道：“裴老师好，我叫林其森，是‘寻光’综艺片的导演，很有幸能邀请您了解并参与我们这个项目！”
　　说着，他习惯性地对裴思洛伸出了手。
　　但是……裴思洛看不到。
　　温瑜不动声色地递给林导一个眼色，示意他把手收回去，免得裴思洛尴尬。
　　林导心领神会，连忙收了手。
　　裴思洛依旧带着宽大的墨镜，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　　他简洁地林其森客气了几句：“林导好。我比您年轻太多，您叫我小裴就可以了。”
　　温瑜上前两步，轻轻碰了碰裴思洛的手：“我带你入座吧。”
　　裴思洛顿了顿，冲她点头，顺从地被温瑜拉着，找到了座位。
　　四人分别落座。
　　林其森跟裴思洛寒暄一阵后，这才转向温瑜：“我听张经纪人说过了，这位就是温小姐吧？是导盲犬基地那边的？”
　　温瑜点头：“是，林导您好。”
　　林其森叹道：“其实早期在寻求拍摄综艺的时候，我有联系过你们导盲犬基地。但是那边说人手不够，分不出精力配合，就把我婉拒了。我还觉得挺可惜的。不过没想到现在还能有合作的机会，我很荣幸呀。”
　　他说话挺客气，但有种常年在社会摸爬滚打的油滑气质。
　　温瑜听了这些话，却猛地愣住。
　　林导居然曾经被基地拒绝过……
　　温瑜还是挺了解基地的宣传负责人——孙哥的。
　　他既然直白拒绝，那恐怕不是因为什么人手不够的蹩脚原因吧……这明显是个托辞。
　　温瑜抿了抿嘴唇，心里有升起几分不安。
　　她心中有些焦虑，打算趁早联系孙哥，打探打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……
　　温瑜心中思绪复杂，沉默了半天，才回复道：“林导，您客气了。我只是裴先生的导盲犬训练师而已，您不用把我放在心上。”
　　林导正要继续客气，包房的门忽然开了。
　　是服务员们开始上菜了。
　　林其森呵呵一笑，对裴思洛说：“也不知道裴老师……小裴的口味怎么样。我按照饭店的推荐菜点了一桌。你不喜欢吃的话，可以再加菜。”
　　自从下了车，裴思洛看上去兴致就一直都不怎么高。
　　他没什么表情地摇头：“吃饭不是重点。林导，我们还是聊聊综艺的事情吧。”
　　林其森连忙点头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，本来想递给裴思洛，但他瞟了一眼裴思洛的墨镜，又把文件塞到了张奇怀里。
　　“是这样的，咱们综艺暂定名为‘寻光’，是个周播网综，很早就立项过了，审批手续也都齐全。其实本来昨天就该拍摄第一期，但是待拍的盲人忽然反悔了……”
　　林其森尴尬地继续说：“综艺是偏向于公益科普的生活观察类型，其实没有什么酬劳，更谈不上违约金。所以对方忽然放弃，我们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……可是迟迟找不到综艺嘉宾，项目就只能不断搁置，之前联系的拍摄地和项目费用都在持续浪费中……”
　　林导叹了口气，皱起眉头，看上去苍老了些。
　　他露出一副真诚的表情，望向裴思洛：“小裴先生，我昨天在直播里恰好看到了您的发布会直播，也在网上关注到您粉丝的敌意言论。所以，我在考虑，我们是不是可以合作一下？您顶上综艺的嘉宾空缺，我帮您在剪辑上下下功夫，往澄清恋情的角度考虑，进一步引导舆论的方向，这岂不是双赢！”
　　林其森越说越激动，眼眶通红地盯着正皱眉沉思的裴思洛。
　　说着，张奇也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了综艺备案文件。
　　工作状态下的张奇，可比跟裴思洛吵架拌嘴时候要严肃靠谱多了。
　　他侧头，认真地对裴思洛说：“小裴老板，确实是走严谨风的科普向综艺，没有什么娱乐炒作内容。”
　　裴思洛慢慢地点了点头。
　　他没有直接回答林其森的问题，而是忽然把张奇手里的文件抽了出来。
　　在林其森疑惑不解的注视下，他径直把厚厚的资料文件递到了温瑜手边。
　　温瑜连忙接过。
　　“姐姐，你是怎么想的？”
　　裴思洛摘掉了墨镜，漆黑的双眼一眨不眨地对着她，眼里仿佛氤氲着一层透明雾气。
　　很认真，也很关切。
　　温瑜愣了愣，在对方墨色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　　她心头忽然一热，仿佛被一道暖流击中。
　　这整张桌子上，最没有资格说话、拿主意的人就是温瑜。
　　一边是代表资本的娱乐圈大导演——林其森。
　　一边是自带流量、哪怕宣布退圈，依旧粉丝无数的娱乐圈前顶流——裴思洛，和业内著名经纪人——张奇。
　　温瑜又算得上什么呢……
　　裴思洛的绯闻女友吗？
　　她深吸了口气，无声地垂头，翻阅起文件。
　　温瑜不常看这么多文字，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她头晕眼花。
　　这应该还只是一份备案文件，上面列着每一集综艺的拍摄地和大致的拍摄走向。
　　整体看上去没什么问题。
　　但也只是看上去。
　　温瑜忍不住想起林导曾经被基地拒绝……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，一时也拿不定什么主意。
　　但被这么多人看着，总不能一直不说话。
　　她默默从文件中抬头，断断续续道：“我觉得……这个综艺……其实……”
　　在温瑜犹疑不决之时，裴思洛开口打断了她，算是救她一次。
　　温瑜松了口气，看裴思洛沉声对林其森说：“林导，我打算回去考虑考虑合作的事情，有消息再给您电话。”
　　一边说着，裴思洛眼底含笑，对温瑜眨了眨左眼，像是在说：姐姐，我帮你解围了，你该怎么谢我？